张怀一边站起身往出迎,一边心想,这将盛奎尸首和罪证送来的人,真是缺了大德。
“七殿下,”张怀堆起个自认为好看的笑迎上去见礼,“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来问问邓承贤的事,”元珵虚扶张怀一把,搓着手径直往里走,“今日怎么如此冷,我可能与张大人讨一杯热茶?”
话音落,他便停在了盛奎的尸体前。
张怀闭了闭眼,心道罪证瞒不住了。
今日真挺冷的,还是透心凉。
无论是邓承贤的死还是这罪证,这老七都是苦主,苦主上门,他想瞒也瞒不住,只能将那罪证如数呈上。
元珵接过看了,半晌未曾言语,只捏着那薄薄两张纸出神。
张怀摸不透他的心思,默默将那盏烫嘴的茶一口口咽了。
“没有实证,单凭一个内侍身上这没有由来的证词,想叫我与四哥为难,是不能的,”待茶盏彻底空了,元珵才将那罪证递还给他,问道,“我今日来本是问邓承贤之死,没想还碰着了这桩事,我知道此事张大人也是为难,此时应该还未下朝,不如你随我一道入宫,将此事禀报父皇,请他出面定夺,莫要冤枉了四哥和右相才好。”
张怀:“?”
直接将事捅到皇帝面前,那还叫定夺么?这位更是个活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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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辞正预备起身,林融霜便推门跑进来,嗖一下钻进了她被子里。
孟冬辞被她身上的冷意冰得一哆嗦,嗔道:“穿着里衣就到处乱跑,也不怕着凉。”
“我不像阿姐日日劳心劳神,身子好着呢,”林融霜钻进孟冬辞怀里蹭出个舒服的姿势,嘟囔道,“反正那登徒子一时半刻回不来,平日防着他,我都好久没和阿姐一起睡了。”
孟冬辞捉住她的手替她暖着,笑:“多大的人了,嫌我箭射不准会丢你的人,这副模样倒不怕你手下的将士们笑话了?”
“反正我现在又不带兵了,”林融霜仰头问,“按阿姐的计划,咱们就快能回大煜了罢,临邺太冷了,东西也难吃,我烦透了这鬼地方。”
“还需一段时日,”孟冬辞揉揉她的发顶,“盛奎说瞿众是朝堂的梁柱,不过是替皇帝遮掩的托词,这背后的下棋人,一直都是皇帝,这人狠厉又凉薄,没那么好对付。”
林融霜问:“那日小巷的杀手,真的是那四殿下派的么?”
“盛奎当时急着为皇帝撇清干系,应该不会扯谎,”孟冬辞点头,“此事应该是你还没来的时候,交年节设宴那次,我替元珵解围,被他看出了端倪,毕竟元珵种种所为,都是我来了临邺之后。”
“可是阿姐不是说前日是皇帝想杀你么?”
“因为盛奎虽是接了老四的命令,却不知老四从一开始就在被皇帝利用,”孟冬辞说,“元戎连自己儿子都防着,更不会真心实意相信一个宦官,之前我叫元珵以给老大赔罪为由设宴,老四虽说自己是主动来的,但我猜,这背后少不了元戎的命令,他知道老四有野心,又比老大聪明懂得筹算,所以想借他的手除掉我。”
见林融霜不解,孟冬辞便又解释道:“他的这四个儿子,每一个于他都有用处,元珵自不必说,他在元戎眼里就是一堆暂时还不属于他的金子,嫡出的老大被他养得蠢笨,他会以老大仍需磨炼为由,将老大当作他不立储君的挡箭牌,庶出的老三和老四一个握着兵权,另一个通过右相掌控百官,相互制约,又能制约百官眼里储君的不二人选。”
林融霜恍然大悟:“所以阿姐才叫我提前将写着老四罪证趁盛奎晕着的时候塞进他衣裳里,又叫那登徒子起了个大早赶去大理寺,因为这事一旦当着百官捅到了明面上,皇帝就必须要查老四,如此,那右相就会着急,他阵脚一乱,阿姐的计划就能顺利继续。”
孟冬辞捏捏她的脸颊,轻笑:“小丫头有长进了,早知便叫你在大煜多扮我一段时日了,说不准以后也能替我帮手呢。”
林融霜想起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狠狠打了个冷颤。
孟冬辞顿了一瞬,又说:“还有一层,我先前没轻易动手,就是还没有老四欲对我和元珵不利的实证,瞿众一直想以小女儿与老四的婚事做文章,我却想将那小丫头从此事中摘出来。”
林融霜问:“为何?”
孟冬辞轻叹:“老四早晚要死,她嫁给老四定然会受牵连,洪辽女子生存本就不易,既能救她,便不推她入火坑了。”